温州侨胞詹云林如何立足挪威
2015-09-17
新闻来源: 云南省温州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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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詹云林缅怀往事，常会叩问自己，你有过青春期吗？留下的印记又是什么？想了再想，想到的两个字还是纽扣。
不过他也知道，纽扣只是他的青春期，不是他的将来。他的将来是出国，到一个很远很冷的地方去，那个地方就是北欧，叫挪威。当村主任的父亲“高瞻远瞩”，早早就把三小子托付给挪威的表兄弟，促成出国之事。纽扣虽好，终究不能让四个儿子通吃纽扣饭，老三比两个兄长小十多岁，长壮实了正好闯荡世界。父亲是商业化前沿村寨的统领，肚里自有一本经济账。
为出国作准备，詹云林渡江去温州城学厨艺，考出合格的厨师证，寄到国外申请劳工引进。尽管手续齐全，签证到手还是等了好几年。
女友也在双方父母撮合下相处着。女友在温州读师范，父亲是镇委书记，与詹家父亲上下级兼世交，长辈往来密切，儿女相爱也算顺理成章。詹云林读书不多，但为人忠厚善良，不是生意场上那类拿捏不住的浪荡子，所以女友嘴上不说什么，心里是准许了的。
1990年，21岁的詹云林终于踏上不可知的挪威之路。女友送他，两人都是喜忧参半，不知如何作别。詹云林更是木讷，翻来倒去一句话：等我看清楚外面的事，回来接你。
到了奥斯陆。詹云林开始在表叔餐馆里打工，勤勉地帮厨，勤勉地学语言，不敢浪费初来乍到的分分秒秒。他记着家族的嘱托，对女友的承诺，要以最短的时间蹚出一条创业路来。
两年多，心里有了谱，他在圣诞节回了桥头的家。回家是为把女友娶进门，其时的新娘已从大学生升格为中学教师。但丈夫的挪威就是妻子的挪威，她将夫唱妇随。
白夜黑日海阔天空，
中华美食季季飘香
詹云林把夫妻团聚的申请递交奥斯陆移民局之后，没再去表叔家打工，而是登报各处找店，准备自开餐馆。别人笑他胆大妄为，他在心里说，成家不立业，算什么男人？登出的广告很快有了反馈，出售的是餐馆加酒吧，其他条件都不错，只是远在北挪威的小岛上,半年白夜，半年黑日。岛是富裕岛，驻有数家世界知名的石油勘探船、海底铺缆船制造业，城镇加周边常住人口不足二万，失业率为零。但地理位置实在偏僻，出岛都得舟船接驳，至少七八个钟头方能抵达奥斯陆。詹云林翻来覆去想了一周，最终以百多万挪威克朗拍板成交。加上装修，三年的积蓄只填个零头，其余都是向亲友向银行借贷的。詹云林心里阵阵发烫，是那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他坐了飞机过去，空降到春末初夏的岛上。周边的海湾及港口停泊着各色各样的船舶，都是大家伙，想来是造船公司打造的雏形。从自家餐馆的窗户看出去，看到了海的辽阔，浪的汹涌，他一下子就喜欢这个地方了。当个空降兵又有何碍？
翌年，辞了教职的妻移民手续获准，追随他来到白皑皑银装素裹的岛上。夫做厨师，妻管前台。妻是学英文教英文的，挪威语学起来有感觉，又天生满面春风，对顾客体贴入微。夫妻搭档硬是把色香味俱全的中华美食做得风生水起，满城称誉。没多久，岛上市民投票评选包括酒店、旅舍、出租车、美发等服务行业最佳称号，唯一的中国餐馆拔头筹荣膺桂冠。评委会送来喜讯，夫妇俩差强人意的挪威语居然一时没听明白是什么好事落到他们头上。直到被请去领奖，被记者围了采访、拍照，再在当地报纸大篇幅张扬出来，方知被异国海岛淳朴的民心接纳是怎样的一种荣耀。
接着开出第二家，还是中餐加酒吧，附设周末舞厅，供年轻人通宵达旦跳迪斯科。这家酒吧餐馆是新盖的房子，很大，很气派，又加上获奖的人气口碑，生意奇好，四年里除了那次回国奔丧，天天营业，从不关门休息。妻即便怀孕，挺着大肚子也没歇一天，就连儿子出生那一夜，白天还在店里招呼张罗。从医院抱了婴儿回家，做月子也没闲着，照旧洗熨台布餐巾。孩子满月没几天，詹云林接到父亲病危的噩耗，一家三口惶惶然回国，终于见到病父最后一面。父亲眼神直勾勾看着他，所有牵念慈爱都挂在惨白如墙枯槁如朽木的病容上。詹云林欲哭无泪，心如刀绞。那一刻最直接的彻悟就是，天下万物，唯有生命是金钱买不到的。父亲60岁都不到，不该早早离他们而去。
回返挪威，轮到妻子一步三回头了。两个月大的儿子未能同行，留给外婆带了。谁都清楚，自带婴儿经营餐馆是不可能的事，知冷知热的华裔奶妈又无处可觅，要想把事业做大，必须割舍母爱亲情。妻是读过书的，深知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但感情上过不去，泪眼婆娑，心乱成一锅粥。
咄咄霸气含而不露，极地小岛遍地开花
春夏秋冬来去匆匆，詹云林步入中年发迹的黄金岁月。由于他是小岛唯一的中国人，不少把他当作中国符号的挪威人都与他交好。有的仅是纯粹朋友，有的成了商业伙伴。
那位名校毕业的审计师既是朋友又是互相信赖的伙伴。
第一次找他洽谈商务在2005年，项目是收购一家濒临倒闭的船舶配件工厂。当时詹云林做餐馆已挣下不少钱，有意把一篮的鸡蛋分到别的篮里去。审计师的提议正中他下怀，当即应允。于是，审计师，原厂家聘任的经理人，还有詹云林，各投三分之一股份，把蛋糕瓜分了。后来两三年，经理人改革图强，使厂子起死回生，做出业绩。审计师有非常精确漂亮的可行性报告，四方游说谈判，最终以当初投资近十倍的价格被世界知名造船企业并购。詹云林虽是甩手掌柜，只投钱，什么事务都不参与，也有四五倍的进账，他当然满意。漂亮的一场商战，让詹云林大开眼界，原来钱是可以这么去挣的。
2009年，受全球金融危机影响，欧洲经济低迷，詹云林反其道而行之，除了继续商业、房产投资，还接二连三并购多家餐馆商店，使整座小岛都对这位中国老板含而不露的霸气刮目相看。
其一，也是那位审计师的建议。此时审计师正替投资大老板运作新建的购物中心，以最优惠价格邀詹云林加盟，在购物中心经营中华快餐。购物中心人流不断，做快餐没有不赢利的。詹云林很难不被诱惑，开出崭新的一爿店。
其二，反正做了，索性开个孪生姐妹店。购物中心大门外正好有铺面，买下来，装潢营业，门内门外相得益彰，包揽快餐生意。
其三，熟识的朋友看他牛，拽着准备出让西餐馆的一位挪威老板找上门，从中斡旋让他接收全新装修的西餐馆，包括酒吧、舞厅。他想了想，也好。自己原来那家中餐馆兼营迪斯科舞厅，舞者多是年轻人，这家西餐馆则是高档次的交谊舞舞厅，吸引的顾客大多是富裕而不甚年轻的上层名流，两爿店两拨顾客，正好相辅相成，何乐而不为？
其四，是新行业。这爿店原先开在购物中心外面的小街上，经营五金制品、游艇用具、锄草机、劳保用品等等，一律挪威造，相对固定的顾客群，有点老店名品的意思。店老板退休告老还乡，把店转让给从未经营过类似商品的詹云林，也是看好他的实力与口碑，看好他是世界版图上越来越强势的中国人。詹云林当仁不让，哪怕自己的精力已被太多的事业撕扯得四分五裂。审计师朋友知晓内情，又来帮他决策，鼓动他把小街上的老店挪到购物中心来，推陈出新，开拓劳保用品市场，尤其扩大工作服制作销售范围，打造新的业绩。学经济出身的审计师总能给詹云林灌输新的思路，让他常有醍醐灌顶之感。他又何尝不是稍一点拨就能举一反三的人。15岁开始在纽扣市场混，几十年的商场摸打滚爬，早已练就荤素通吃。
这一年，他有太多的宏愿太旺盛的精力，累是累，心却无羁无绊，逍遥自在。
妻已全面退役，兢兢业业做丈夫的好妻子，两个儿子的好妈妈。大儿子从温州外婆家带回来已读完小学二年级，插班挪威学校时连个字母都不会念。妈妈就做了一年的陪读，天天一大早进教室坐孩子边上敦促他学习。挪威学校不排斥这种陪读方式，相反认为很有必要。后来两个儿子大了点，岛上不可能有中文教学，妈妈就充当母语教师，点点滴滴传授汉语及中国文化。前中学教师懂得中文对海外孩子至关重要，宁愿舍弃餐馆的钱箱，也不能疏忽孩子早期的母语文化的滋养。
决策在人成事在天，
开拓进取心系故园
再一年，詹云林又有了新招，不说独出心裁，也有那么点高瞻远瞩。深海鱼肝油是挪威最经典的传统保健品，制造商经销商数百上千，销售面覆盖全球。可在中国市场却是稀缺品，就算有少量试销，也不是原装纯正的挪威品牌。所以，詹云林怎么想都觉着是个前景再好不过的商机。
相比美国进口和中国自制，挪威的深海鱼肝油更少污染，质地配方更纯正，制作流程更现代更规范，有理由相信是上上品。挪威人几乎人人吃鱼肝油，而且从婴儿期开始，所以挪威人心脏病、脑血管栓塞、骨质疏松等病患的概率相对比其他地区少。詹云林以前并不注意，后来做餐馆疲累过度压力大经常脑门灼痛，挪威医生建议他坚持服用鱼肝油，果然疗效显著，从此不再头痛。自己服着好，每次回国就大瓶小瓶捎给亲友当礼物，那些人服了都说疗效不错，追着赶着他继续讨要，可见是有市场需求的，生意的思路就这么给逼出来。
可是詹云林岛上这么一大摊事业，哪里走得开。有办法，联手同在挪威的发小阮向众。阮向众在奥斯陆做进口百货，隔三差五往国内跑，应该是帮他策划并打开中国市场的最佳人选。两个伙伴不谋而合，分工忙活起来。詹云林这头承当投资、制造。运作方式也简单，只要申请了品牌商标，就可以发放到选定的厂家，按照别家老牌销售公司同样的流程制作，然后海运中国。倒是阮向众那头上海广州等城市设立销售点打开市场较为复杂些，还有一段路要走。然而不管詹云林还是阮向众，都信心百倍。
除了打造品牌鱼肝油进军中国市场，詹云林还在挪威同步开发多种运动营养品，健美年轻人的肌肉、骨骼、体型及运动素质。不走传统渠道，只用网上销售。詹云林以为这是面对挪威市场的新挑战，他希望成功，但也不怕失败。
詹云林来到我面前时脚步匆匆，低眉颔首，但手里拿的那片薄薄Ipad，则表明了他颇为现代的一面。他是坐了飞机从北挪威的一个小岛上飞过来接受我采访的。他那风尘仆仆的神情，常被他那些温州伙伴戏谑。事实上，他与妻小被独家抛在那个以造船著称的小岛上近二十年，来一趟奥斯陆车船颠簸少说也得八九个小时，所以任何首都的“外事活动”，他只从天上来，省时、省力，大伙因此给他起了空降兵的绰号。
詹云林似乎欠缺空降兵的矫健强悍，他慢声细语，说话谦恭，看起来绝对是兢兢业业防守型的男人。然而他的故事听下来，我发觉人的直觉有时根本不靠谱。相反，他的开拓进取不无骁勇犀利。
或者，这也叫做真人不露相。
